茶是家鄉(xiāng)醇
段偉
①清明至谷雨，是家鄉(xiāng)茶葉采收的黃金時節(jié)。這二十天左右的茶謂之“明前茶”或“谷兩茶”，一天一個味。
②家鄉(xiāng)有二十五萬余畝茶園，身在現(xiàn)場，才能真正體會茶山的壯觀——連山連水地翻涌，接天接地地浪漫。春林初盛，漫山荼樹吐綠，纖毫未染，通透深邃，一條條茶帶隨山勢蜿蜒一條有一條的風(fēng)景，一帶有一帶的韻味。層層疊疊的曲線間，采茶人似天女散花，沒有隊形沒有組合，看似隨意，卻又是那樣和諧自然。她們身挎不同的籃子或提，雙于在翠綠的嫩葉上翻飛。
③老屋位于一個小山村，翠竹滿崖，樹木成林。這陣子三嫂每天天蒙蒙亮就上山了。我回老家體驗提筐摘茶的樂趣時，三嫂已將滿滿一背簍茶葉擱在廳堂里。陽光透過晨霧，一縷縷地灑進(jìn)廳堂，滿臉汗珠的她立住休息一會，就躬身把茶葉傾倒在篾曬墊上，攤勻開來，一邊又細(xì)細(xì)把其中的老葉和碎枝揀起丟掉。
④“肥壯嫩綠的芽子，成片成片的呢！”三嫂立起身，嘟噥這么一句。“真正的無公害，只是人手不夠，兄弟回來的真是時候，我們上山吧。”三嫂笑著招呼我。
⑤“霧鎖千樹茶，云開萬壑蔥。”我們村里的茶園經(jīng)過祖輩汗水的浸泡，多年代謝，醞釀出賞心悅目的模樣。清明前后，晴雨交替，山坡上積蓄了一冬養(yǎng)分的茶芽，煥發(fā)活力，存儲著春光，或清朗明潔，或云霧繚繞。大自然饋贈的陽光和雨露，封存在一枚枚圓潤飽滿的茶芽里。此時，上山一派繁忙，茶園里到處晃動著茶菜人的身影。
⑥記憶里，茶葉是當(dāng)?shù)厍f稼人收入的主要來源，小孩學(xué)雜費、家庭開支皆巴望在茶葉上。一到采茶季節(jié)，起早摸黑的采茶人，臉被太陽曬得通紅，手被葉汁染得烏黑，但她們把脆亮的歌聲留在了茶山上：“溫泉泡開綠春蕊，翩翩起舞味道佳，淡淡茗香醉遠(yuǎn)客，濃濃深情敬爹媽。”歌聲如溪水般清激透亮，在高低濃密的茶樹中，沖過來，撞過去，有一種生命原始的力量，蕩人心魄。
⑦午飯過后，三哥說，該炒茶了吧，三坡便洗刷鐵鍋，灶膛里火燒得很旺，鐵鍋熱燙起來，就把茶葉倒入。三哥雙手不斷翻動著，傳來茶葉啪爆響的聲音，待到葉質(zhì)如綿、清香初露，三哥將茶葉起鍋，放到簸箕里，不停地揉捻，茶葉成條后由三嫂攤放到火塘上的竹罩子里烘烤，如此反復(fù)兩次，至細(xì)秀卷曲，白毫顯露，茶葉才幽香沁鼻。
⑧傍晚時分，三嫂端坐庭院，將做好的成茶置于簸其里攤涼，再次揀去雜物，茶梗，然后挑選條索均勻的茶葉分裝到錫箔袋里，一溜地排過去，像整齊的城垛，頗有成就感?？次胰肷竦臉幼?，三嫂說：“兄弟，你來一杯啊!”
⑨我抓起一小撮茶葉放到玻璃杯里，開水沖下，茶葉升騰，細(xì)啜輕品，入口親和，舌上粒粒滾動，滑潤清甜，兒時那攝人心魂的茶香順喉而入，讓人通體舒暢。我脫口說：“好茶啊!一點也不比名茶差，”三嫂答道：“是啊，純天然的呢！有機(jī)會，你也幫著宣傳宣傳。”
⑩半個多月茶葉采摘，三嫂顯得有些疲意，三哥叫三嫂不要太累。他說，精準(zhǔn)扶貧這幾年，村里分了一塊茶園給他家，采摘的茶葉大部分賣給茶商，吃“茶葉飯”就足夠了，但三嫂閑不?。?ldquo;總是靠扶持像什么話？得攢點小錢找機(jī)會生大錢。”
⑪吃罷晚飯，我準(zhǔn)備回城，三煌遞給我一包茶葉，笑著說：“這是給你的!”我接過來茶葉似乎還有炭火的余溫，讓人暖心暖肺，入骨入髓。
⑫“香飄千里外，味釅一杯中。”看到哥嫂今日的生活光景，喝過家鄉(xiāng)的茶，我感到血液里有了新的重量。
（選自《人民日報》2019年3月日，原文有改）
揣摩下列句子中詞語的含義，品味其表達(dá)效果。
（1）身在現(xiàn)場，才能真正體會茶山的壯觀——連山連水地翻涌，接天接地地浪漫。（翻涌）
（2）她們身挎不同的籃子或提簍，雙手在翠綠的嫩葉上翻飛。（翻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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